椿芽是春天的时鲜。只要说起清明的树头菜，人们对香椿的美味交口称赞。可说起香椿树还开花结果，许多人却很惊讶。这是因为香椿树被扳过嫩芽和幼叶之后，经过这杀鸡取卵似的，它便很少开花。所以，即使是写过《野菜笺》《离骚草木疏补》的明代诗人屠本畯，他写有《香椿》诗，起头两句是“香椿香椿无生花，叶娇枝嫩成杈丫”。
我是人到中年的时候，在外出旅行途中才发现香椿花的。十年前的一个端午节，我经过豫西山区的一个小城。孟夏时节开好花，每条街道，靠墙是蜀葵和月季花，墙头开着掌花太阳花，可最可观的是临出墙的香椿树正开花，这里家家多香椿fengliuyiye树，纷纷扬扬开粉白色的花，花屑落地还带着香椿芽的味道。，料不到香椿还如此热闹地开花！
我小时候随父母住过的小城，靠着太行山在黄岸。这里古来是山西与河南的交通要道，明清以后，商业发达。当年长长的大街有石板和老牌坊，大十字向东有旧文庙。经过“”，虽然文庙拆去了，老院子被分割肢解，但小城大致的格局与风貌还在。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，人们开始到城外盖房，没有了四合院，单门独户的有门楼还有院墙。此地的香椿树远没有豫西山区那个小城的多，可因为我过香椿花，就在这里也看见了香椿开花。离我母亲住的不远，后面的巷子里有户人家，当院很招摇的一棵香椿树，花后结果似小香蕉；冬天落叶了果实开裂如白兰花，一枚又一枚似精致的牙雕。那家有个颇娇嗔而满面喜气的，不知道是女儿还是媳妇，有次她回答我，说家里有规矩春天不吃香椿，特意保留着看香椿花。
父母去世后，我回小城的机会很少。这几年，小城也裹在拆旧屋旧街道的潮流中。但今年端午节，我在小巷的深处，又看见有香椿开花一株老香椿和两株小的一并在开花，好花呀！于是我就靠近了看，却意外地遇到父执。男主人七十多岁了，说香椿树和他的老屋一起已经近三十年，还洇出一大一小两棵树，一棵在他的墙外，另一棵跑到隔壁邻居口。看着别人在翻新房，他给我说变化，这里原本就人多地少，可现在村镇城市日益变大，道开得很多，地面就越来越小。他说自己退休早，退休金也少，无力再翻新房，干脆守着自己的香椿树看香椿开花。
近两年我还去过豫西的那座小城，但也面目全非。人们被赶着拆掉旧屋老院，集体朝靠近公边的开阔地发展，繁多的香椿树没有了，新造的房屋似积木摆设，没有细节很粗糙。可这是俄苏文学翻译家曹靖华前辈的故里。我费力在老城找到了旧文庙，看到鲁迅先生为其父亲曹植甫所撰的《河南卢氏曹先生教泽碑文》刻石。曾经如诗如画的小城，其中埋伏着太多的故事。我父母工作过的小城，在清人魏僖的《大铁棰传》里有名。香椿花莫非是得了这些前人的荫护才开得好？